听上去很美的Homeshooling ——畅销自传回忆录Edu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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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ducated，作为形容词，是“受过良好教育，有教养，有学问”的意思；作为去年畅销欧美的一本自传回忆录的标题，Educated被作者Tara Westover赋予了“成长/求知/蜕变/告别/重建”等一系列动态内涵。Tara是谁？Educated这本书又缘何让Bill Gates为其背书，并且登上了2018年度各大图书榜榜首？ 我认为Educated并非又一个“教育改变命运”的励志故事，而是一部美国边缘家庭的微观历史，也是一部充溢着执迷和梦魇的日记篇章，随着章节的推进，作者的内在能量开始在混沌中闪耀光辉。

Tara Westover是美国的一位80后女子，生长于爱达荷州大山里的一个极端的摩门教家庭。威严的父亲把信仰置于一切之上。她17岁之前没有进过任何学校，也鲜有朋友。经过哥哥Tylor的远程指导和她自己的短期突击，18岁考进了美国名校杨百翰大学（BYU），从此一发不可收，十年间依次获得了杨百翰大学学士、剑桥大学硕士和博士学位，还成为了哈佛大学的访问学者。与此同时，她和自己原生家庭之间的裂痕却越来越深，直到几乎分崩离析。

从Educated这本书中可以理出很多条线索，比如家庭、宗教、心理，等等……但归根结底，说的都是Education，教育。也许你会好奇，Tara上大学前的基础如何？她是否完全靠自己完成了别人十年的学习任务？Tara的父亲死守教条，仇视政府，他认为周围的绝大部分人（包括教堂的教友）都是“异教徒”，必须放弃学校这个政府“洗脑”的工具，Tara自己偷偷考取的BYU，尽管是以摩门教领袖命名的教会大学，但也已挑战了父亲的底线。他们认为在家给孩子homeschooling是上帝的旨意。Homeschool就是家庭学校，在家教育。在美国，确实有部分家庭会选择让孩子在某一时段或一直在家接受教育，其中最活跃的群体是宗教家庭，这是合法的，但要求家教或者父母达到一定的资质水平，给孩子在学校办理注册手续，并定期汇报孩子的学习情况。在美国，正规的homeschool可以获得很多来自官方、民间的教育资源和支持，比如教材、讲座、俱乐部、讨论会，也有有免费或付费的网络课程。

Tara的父母有七个子女，大部分孩子都没有被送去上学，他们的homeschooling很简单，母亲教他们阅读、打字，父亲给他们念摩门经、讲故事，如果赶上“学习日”，孩子们就在各自的房间看书，然而大部分时间，他们是在生活和劳动中，在厨房和工地，在美丽的Buck’s Peak山脚下学习算数和各种技能。
 
听上去有点美好，有点开放，是不是？
不，现实是残酷的。
 
Tara的父母从没有给他们在学校注册过homeshool（当然没有！有几个孩子甚至没有出生证明）。家里只有几本算术书、一本科学绘本和一本美国历史，以及一些关于草药的书，Tara在所谓的“学习日”只是在房间抱着书昏昏欲睡或者毫无兴致的快速翻页，然后迅速结束这种无意义的“自修”。母亲从来不布置作业或安排测试，没有目标也没有要求。相反，他们的穿着、举止和思想受到严格的管制。父亲反复讲一些骇人听闻的关于“外面的世界的”故事，并且在家中屯粮屯枪，随时准备和虚无的敌人战斗，迎接“世界末日”的到来。这种精神禁锢，使得七个孩子在成年后都无法完全摆脱。比如第一个离家出走最后成为普渡大学工程博士的Tyler在很长时间内都拒绝给他自己的几个孩子注射疫苗，“他是一位科学家啊！”Tara如此感叹，然后想起自己也从来没有注射过疫苗。

除了思想禁锢，还有无处不在的生命威胁。
 
父亲视外界为恐怖地狱，却刚愎自用，无视任何安全守则，逼迫自己的孩子在他的废车处理站和建筑工地上为他干最危险的活，即使发生严重事故造成重伤也不让用药或就医，而是让母亲遵从上帝的旨意为他们用草药治疗，她和她的家人几乎都曾在身体的痛苦中煎熬数个日夜，而当他们最后落下后遗症却都活下来时，父亲会把这些都看成上帝的恩赐来宣扬。七兄妹就像是被圈养在与世隔绝的一片贫瘠草坡上，随时会遭到风卷雷劈却无人保护。

Tara在毕业前收到盖茨奖学金和剑桥大学的访学邀请，使得她成为了BYU的名人，各种访谈纷至沓来。然而Tara的父亲对她在采访中没有提到homeschooling大为不满，彼时的Tara对她的所谓homeschooling是难以启齿的，因为在大学所受到的一切冲击，都源于父母的极端控制。这段漫长而不堪的家庭教育使得Tara在入学之初，恐惧几乎所有课程。知识盲点太多需要恶补，而她也没有掌握有效的学习方法。她上课向老师提问什么是大屠杀（Holocaust），遭到了所有人异样的眼光，当时唯一的朋友Vanessa劝她不要开这样的玩笑；她考试太多不会只好偷看Vanessa，后来和Vanessa一起复习才知道教科书不能只看插图不读文字；老师认为她的论文不遵从格式，用词也太过于正式，对于一个只写过忏悔文的女孩来说，这有点难。

Tara从未接受过、也无法自己完成系统的基础教育，考上大学只是通过了考试而已，在申请BYU的时候，她曾求助于读博的Tyler，Tyler帮她完成了申请文书，讲述了她接受的homeschooling有多么严格和系统，以及她已完全达到了高中毕业生的水平要求云云，当然，按照Tara的观点，这是编造。不过，一个如此封闭的家庭走出（出走）了三个博士生，除了这个家族有天赋的基因，一定还有别的原因。虽然Tara接受的不是真正的homeshooling，但17岁的她就是由那样一份家庭教育塑造出来的，教育，广义地说，也是一种个体经验的积累和建构。如果让现在的Tara来评述她曾受到的家庭教育，也许她不会全盘否定，甚至可能讲出些优点，尽管这些优点夹杂着血泪。

在我看来，这份家庭教育带给她更多拥抱自然生命的机会。当我读罢本书，挥之不去的感觉是Tara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仍然对家如此眷恋，眷恋亲情，也眷恋那座独一无二的的Buck's Peak，那座他们曾经奔跑、打滚、骑马，被称之为“印第安公主”的山。书的开头和结尾都浓墨重彩的描摹了“公主”的曼妙曲线和四季之美。从这一点上来说，Tara从小接受的自然熏陶也投合了卢梭的自然教育理论。其次，这份家庭教育给了她不输须眉的坚毅和勇气。只提一个小细节。当Tara初次来到剑桥大学爬上一座教堂参观屋顶时，其他人都弯着腰扶着墙而她却在大风中双手插兜，她的老师震惊于她站在高处的淡定：“你看上去那么自在，好像一辈子都站在这个屋顶上。”曾无数次站在风中的脚手架和机械设备上的Tara回答，高处的风和地面的风没有区别，需要的只是控制自己的恐惧。

Tara在“新世界”受教育的过程中曾与家庭激烈对抗，陷入对自我及教育的深深质疑中。矛盾的另一个源头是继父亲之后家里逐渐崛起的新“魔头”——哥哥Shawn。篇幅原因，下次再与大家继续分享自传Educated: A Memoir里的教育之路。